李弘茂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没做梦,再睁开眼时,大臣们都已经到了。
他现在仍是住在他原来的永安王府里,朱廷禹之前倒是提了一句太子应该住进东宫,不过东宫那边李弘茂现在是不会去住的,皇宫嘛,当然也不合适。也就把永安王府换了块晋王府的牌子,他反正对住的也没那么讲究。
但是能用来办公的这间书房就显得小了些,大臣们来开会,再加上侍立在一旁的侍卫和太监宫女,就显得有点挤。
“诸公都已经到了吗?”李弘茂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,才觉得整个人真的是累,他现在最想要的其实就是一盆热水,好好地泡上一泡,直到浑身的毛孔张开,手指中再夹着一支烟,那才是最惬意的事情。
“参见太子殿下。”大臣们纷纷行礼,没有人因为被深夜叫来开会而心生不满,相反,能在这个时候被叫来开会的,都是很招人羡慕的。都是老江湖,谁不明白参加这种紧急会议本身多代表的身份和地位?
“都坐吧。”李弘茂打了个哈欠,这迷了一觉反而更困,身上的伤也痛得更明显了一些,就突然觉得,你妹的这个太子也真不好当啊,为什么别人家的太子就没这么苦逼呢?
不过一开始说事,困和痛倒是也都被忘在一边了。
“李寺卿,逆贼那边怎么说?”
李弘茂先问的是大理寺卿李德柔。李景遂篡位失败,他最后的亲卫保着他退到太庙里,不过也是然并卵,那些亲卫基本都被杀了,李景遂倒是想自杀的,临了没下得去手,被活捉了。
千古艰难惟一死呢。
李德柔道:“时而疯疯癫癫,大哭大闹,时而一言不发,充耳不闻,殿下,此人已形同废人。”
疯了,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,不过对他本人来说结局是注定了的,就算皇帝来给他求情都没用,唯一的可能是,皇帝给他求情的话,他能死得痛快一点。而他的家室,包括他的妃嫔子女全部都难逃一死。
诛九族那当然也是不行的。
宰相李建勋道:“殿下,此案牵扯甚广……”
李弘茂摆了摆手,说:“先查,再议。”
李建勋其实是在提醒他,齐王谋逆这个案子,势必会牵连非常广泛,认真追究起来,宋党首先就一个都跑不了。但是宋党代表的也并不只是那几个人,而很大程度上,他们还代表了江南的土着势力,如果全部都要清算的话,这个南唐本身的统治根基都要动摇。
李建勋就很担心这一点,毕竟太子少年气盛,此前又没有从政的经验,就怕他盛怒之下想把宋党的支持者连根拔起,那问题可就大了。
李弘茂这句“先查再议”,就让李建勋松了一口气,说明太子虽然年少,但是轻重缓急还是知道的。
不过他随即又听到太子对李德柔道:“李寺卿,听说你有个诨号叫李猫儿?”
李德柔一时间尴尬得都想找个地缝给自己钻进去了,这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外号,是因为他早些年当小吏的时候,善于打探消息,尤其是各种私密的消息,然后钓鱼执法,一抓人就各种拷问,不搜刮到足够的好处决不罢休。后来累官当到大理寺卿,主管刑狱,以严酷着称。
不过这人也有一点好处,就是恪守本职,从不攀附当朝的权贵,不管是宋党还是孙党,犯事了落到他手里的,全都没有好下场。
这时李弘茂提到这多年前的往事,李德柔只能尴尬地笑道:“殿下,臣早年确有些荒唐。”
李弘茂笑道:“这个诨号也不全是挖苦,你是掌管刑狱的,自然要耳聪目明,才能发掘罪人的漏洞,执法严厉,才能让罪人知道法不可违。”
“殿下……”李德柔之前跟着大臣们跑到北苑,在生死关头他都没怎么在意,这时却不知道怎么的,情绪有些波动起来……或者说,是感动。
李弘茂道:“这桩谋逆之案,以你大理寺为正,会同刑部、江宁府,三家共办,务必查实,查清,不冤枉一人,但也绝不放过一个。先查实了罪名,后面怎么处置,再由朝堂共同商议。”
他看着李德柔,笑得很不纯良。
而李德柔瞬间也就明了,躬身道:“臣定不负所托。”
宰相李建勋和其余的大臣,尤其是御史中丞江文蔚的眉头都纠成了一团。看来太子是不会因为这桩案子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,但是那些涉案之人,估计视案情轻重,有的破财,有的恐怕还得破家。
江文蔚脑海中哗啦啦地翻过了自己曾经写过的那些弹劾奏章,就拧着眉头站出来说:“殿下,此举不妥,有罪论罪,若以此要挟敲诈,置朝堂于何地?又岂是君子所为?”
之前你作为一个无权无职的小皇子在京城胡作非为那也就算了,你现在是太子了,怎么还能这么乱来呢?
李弘茂摆了摆手,说:“江中丞,你把御史台的职务交了吧。”
江文蔚一愣,这太子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,忘了两天前大家还在土坑里同生共死了吗?仅仅因为他说了一句自己作为御史,作为一个君子必须要说的话,就要罢他的官?
不过江文蔚还没有来得及愤怒,李弘茂又接着说:“杜相公以身殉节,吏部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,江中丞你卸了御史中丞,接任吏部尚书,判都省事。”这是让他接替殉难的宰相杜昌业,接任第三顺位的宰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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